作者ID：艾子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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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曰》

写于2015.5

　　叶梓是个混网络歌手圈的小透明，其透明程度是投稿首歌苦苦等一个礼拜都不见有人下载评论的那种。倒不是说他嗓音条件或者说音感有多么差，还是说歌曲的曲风有多么不讨喜，纯属宣传差劲的问题，当然，他那廉价的录音设备以及惨不忍睹的后期也直接地决定了音频的质量。

　　眼见同时期开始发歌的歌手们粉丝都已经从百至千不等了，自己还是个谁都不认识的小透明，叶梓说不着急那一定是安慰自己的谎话。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或者更准确说来，也根本没人给出评价来让他知道自己哪里不好，越是不清不楚地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就越是得不到质的提升，典型的恶性循环。

　　若再遇不上一个“贵人”，他大抵就只能忍痛舍弃这一钟爱的兴趣了，叶梓是如此坚信的。

　　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并不是空穴来风，叶梓除去对唱歌喜爱异常，还有一样让谁都无法和前者联想到一起的爱好。

　　——Cosplay，紧接着排在唱歌之后的，是这一即便是现今社会仍然让很多人无法理解的喜好。

　　究竟是何时开始喜欢的，叶梓自身也有些说不清了，似乎是某一天浏览网络时看到有coser将自己喜爱的二次元角色完美地诠释出来后，就对那样一种看似非主流的行为有了别样的执念。

　　不过他说是说喜欢，也不过只是纯属站在欣赏的角度，远没到像唱歌那般说做就做的地步，所以放弃唱歌改行去当coser什么的，也不过是想想罢了。

　　※

　　叶梓看着音乐网站上自己上个礼拜上传的新歌页面，果不其然没有一条评论，播放量也是可怜的两位数，下载量就更别说了，与以往所有的歌一模一样。

　　他叹了口气，直接关闭了页面。

　　当初第一次发歌后看见这种情况时，他受了很大的打击，整整两天没怎么能吃下饭也没有休息好，可谓是寝食难安，毕竟那是他花了很长时间做足了充分准备的出道作，就像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一般，自然是希望它得到最好的成长。

　　只可惜事与愿违，孩子没有人见人爱，反倒是连愿意注意它的人都没有。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叶梓早就练就了强心脏，面对比这更惨的情况都能一笑了之，再不会像开始时那般为歌消得人憔悴了，任何时候都能淡定地说出一声“哦，不过如此”，这也许是他在这水深无比的圈子里获得的最大收获。

　　他撑着下巴假心假意地伤春悲秋了一会后，果断打开了收藏夹中的第一条网址，前后不超过一秒钟，他脸上本就不怎么明显的失落已然转为了兴奋。

　　那是他最爱的一个coser大大的个人主页，叶梓总是会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瞻仰一般地浏览大大的每一条动态，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动态下发表出该网站能有限容纳最大字数的评论，感情真挚内容诚恳，且条条不落，就算是大大只发了条类似于“我吃了个饭”或者“我睡了个觉”这种废话，他都能给出“大大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身体好才能拍出更好的作品我们都期待着大大的新作品哟么么哒”这样一大串的回复。

　　久而久之，叶梓也是出名了，不过不是以他最希望的网络歌手的身份，而是大大的头号粉丝。

　　他倒是不指望凭着每天及时的评论能够让大大注意到他，至少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与其他粉丝们打成了一片，也算是纾解了自己的歌曲没人注意的心酸了。

　　大大的粉丝们都是性格不错的妹子，在看到叶梓那般坚持不懈的毅力后，每当大大发状态了，都会自觉地留出沙发，在叶梓评论后才跟上回复。

　　叶梓从没有辜负过妹子们的好意，总是会在十分钟之内出现在评论的沙发上，大家都将其当成了种习惯，是潜移默化下的结果。

　　所以，终于在一次大大发状态后半小时叶梓还没出现时，所有人都慌了。

　　※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叶梓算是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的身体一向不错，因此压根没想过会病得这么突如其来，除了裹着被子整日躺在床上难受地哼哼外便什么也无法做了，连评论最爱的大大的动态都没了力气，更别说每日定时刷自己的歌曲播放量了。

　　病起来的时候整个人时间观念会发生很严重的偏差，叶梓原以为自己只在床上躺了两天，实际上已过了快四天，公司的领导连打了多个电话，均在他浑浑噩噩中错过了去。

　　他在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学校所在的城市，没有回到家乡，一个人租房一个人打拼，当代很多青年的真实写照，他们平时没有社交，每日公司出租房两点一线，很辛苦也很孤独，却永远对家中报喜不报忧，唯有将那部分苦楚寄托于网络上五花八门的热点才能分散掉一部分的精力。

　　这便是叶梓最初决定在工作生活之余当个网络歌手的原因。

　　只可惜他没有成功，心中想要纾解的抑郁之气依然没有得到合理的排解，在现下生病的情况下尤为突出，他只觉得自己真是人生不得意，连身体都要和他作对，失败得一塌糊涂。

　　整个过程加结果并不戏剧化，标准的现实缩影。

　　叶梓躺在那哼哼唧唧自怨自艾，殊不知大大的粉丝圈差点因他炸开了锅，而他那被遗忘了接近四天的社交账号里，则收到了一条私信。

　　※

　　叶梓看到那条私信时已经是再两天后的事了，彼时他的病已经快要痊愈，只不过还是有些许头疼鼻塞的症状，距离精神恢复到最佳状态大约还需要一段时间。

　　就是在这样的身体条件下，在看到私信的一瞬间，他登时吓得脑子清醒了不少，连鼻子都不知为何能够顺利通气了。

　　——传来私信的用户名，不是别人，正是他不能再熟悉的大大。

　　开始，叶梓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在点进内容之前疑神疑鬼地查了半天，又是看资料又是看动态，就生怕是别人为了开他玩笑改了用户名又换了头像。但仔细一想，他根本没到遭人惦记的程度，压根就没人会闲着无聊来看他的笑话。

　　也就是说，给他发私信的，就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大大本人。

　　于是他就跟血压疯狂上升了似的，红着脸哆嗦着手颤颤巍巍地点开了那条显眼的私信。

　　私信里没写什么特别的，和大大平时发状态一样简洁明了的文字风格，简简单单两句话询问他是否是生病了，要保重身体之类的，看得叶梓一愣一愣的回不过神来。

　　他的大大，原来一直有在默默地关注他，光想到这点叶梓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打了鸡血，恨不得立刻冲出出租房去街上吼几声。

　　前些时候在网上看到大大为了小粉丝删楼保沙发的梗，叶梓还对此不屑一顾，觉得粉丝再怎么在大大面前刷存在感，被关注的几率也是小到不值一提，却没想时至今日竟发生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原来传说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只要有耐心等，就一切皆有可能。

　　叶梓平复了下心情，伸出两只手的食指谨慎地敲下了回复，既不能让大大觉得他太过花痴，又要表达出自己对他的喜爱，光是这么短短一句话他就费劲了心思。

　　——大大我很好，谢谢大大关心，病已经好了，会继续为大大应援的哦么么哒。

　　打完字叶梓又重复看了三遍，确认无误后按下了发送键，然后立马关闭页面，躺回床上挺尸，心脏怦怦直跳，如同一面小小的手鼓在不停地敲响。

　　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即便知道大大很有可能不会再回复他，但那等待回复的过程却是煎熬无比，理智和感性，就在这时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

　　大大当然没有回复私信，其他粉丝们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这么一小段插曲，叶梓回归了，依旧每天占领着沙发，发表着掏心窝的真挚评论，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要说完全没有不同，也不尽然，至少在另一个方面，发生的变化在叶梓眼里看来可谓是天翻地覆。

　　他生病之前上传的新歌播放量莫名突破了一千，并且有了数十条的评论，虽然大都是以鼓励为主没有特别的好评，可有那么多人用心听过却是事实。叶梓目瞪口呆地翻着评论列表，然后看到了第一个留言的用户。

　　在看到那条评论时，叶梓的心情与之前看到私信时一模一样，连原因也没有一点差别。

　　即使那位用户的用户名以及头像都不那么令人熟悉，可叶梓在刚开这个音乐网账号时与社交账号进行过同步，关注过不少同时开账号的好友，而此人，就是其中之一。

　　自不必多说，这位在叶梓发歌以来第一个为他留言的人，正是他最爱的大大。

　　——声音条件还不错，曲风也挺好，希望能加强下后期。

　　就这么一条简单的评论，让叶梓顿时有了种守得云开见日明的感动，眼睛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他用手背抹了抹干燥的眼角，瞄了眼大大评论的时间，也就是他开出页面前的五分钟，而其他评论的用户，则大多在附和着大大的话，看样子应是跟着大大进来的这个网站，说不定都是与他一样的粉丝。

　　叶梓忽然一震，想到了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可能。

　　他连忙点开收藏夹第一条，进入了大大的个人主页，没想竟在醒目的位置看到了大大刚发没多久的一条动态。

　　——一个新人的原创曲，还可以，推荐一下。

　　随文字还附带了一条链接，叶梓震颤着手点开链接，然后看到自己那没经过装扮而简陋至极的歌曲页面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不是别人的，就是他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霎时冲破了叶梓的理智，他点开大大刚发的那条动态，意料之中看到沙发还为他空着，由于他音乐网站和社交网站的用户名不一致，也没在粉丝中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仿佛全世界知情的只有他和大大二人，那感觉太过奇妙，美好得让他不敢相信这是现实。

　　他机械地输入完评论，而后打开了私信。

　　与大大的私信界面，最后一条还是上次他回复的那一句，时间似乎没有多少流动，如同还在当天。

　　叶梓深吸了口气，装作不在意地打出了句话，没敢多想直接发送。

　　——大大，谢谢你的推荐。

　　这一回，大大很快就回复了，好像一直在等着他的私信一般。

　　——你很有潜力，应该的。

　　叶梓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手心开始不住冒汗。

　　——那……请问大大是怎么知道我的歌的？

　　这一句发出去，宛如石沉大海，许久都没有回复。

　　叶梓心一沉，检查着网络连接，又登入手机客户端确认了遍，才确信大大不是没看见，而是不愿给出答复。

　　想想也是，得到大大的关注已是天大的幸事，居然还得寸进尺，也真是活该。

　　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提示音响起，叶梓终于放弃了等待，心如死灰地关闭了私信，继续躺回床上挺尸，连手机中音乐网站的客户端不时响起的留言提醒都不想去在意了。

　　人嘛，就是会有这样作死的时候，往往等意识到时，已经错过了挽救的机会。

　　叶梓给自己打上了大大的不作死就不会死的标签，然后闭上了眼睛，只求一觉睡醒发现一切不过是场梦境。

　　※

　　那一觉睡了很久，叶梓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他最爱的大大在现实中和他见面了，并成为了朋友，两人在各自的领域奋斗，互相激励，最后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和热血少年漫如出一辙。

　　梦中的自己出了唱片，开了演唱会，一切都变得完美后，叶梓的梦便醒了。

　　现实中，他还是一个仍在为每月能按时交出房租而打拼的上班族，无论睁眼闭眼等待着的，只有空冷寂寞的出租房，别说伙伴，连个朋友都没有。

　　那一刻，他忽然有些不愿醒来，宁愿睡死在梦里。

　　可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这一点自知之明叶梓还是有的。

　　他给自己打了打气，一个鲤鱼挺身从床上翻身而起，习惯性地打开了手机，却在看到手机锁屏界面上那一长排的提醒愣住了。

　　满满的，竟全是大大的私信。

　　叶梓的心脏再次剧烈鼓动起来，颤抖着手想要划开锁屏，连续出错了几次后才终于顺利进入了客户端的私信界面。

　　在那条等了半小时多都没有的私信下面，此时已被大大的留言布满，叶梓一条条看过去，干燥的眼角终是渗出了热泪。

　　——我关注你有一段时间了。

　　——抱歉，刚刚网络出了问题，家里断网了，我现在在网吧。

　　——睡了吗？也对，都这么晚了。

　　——其实你和以前的我很像，我刚入COS圈时也是这样，什么都不懂，没人指导没人帮忙，全靠自己一腔热血瞎拼，那时候我坚信人定胜天，努力一定会有结果。

　　——可后来人慢慢长大了也成熟了，知道很多事情都不是光靠自己的想法就能做成的，于是我就去找了圈内崇拜的前辈，从留言开始吸引他的注意力，最后成功收到了他主动发来的私信，我相信这也是毅力的结果。

　　——有了前辈的指导后一切都变得顺风顺水了起来，我的作品质量提高了上去，也慢慢有了粉丝有了关注度，最后成为了你口中的大大，这些事不是一蹴而成的，它有一个必经的过程，就如你现在所处的阶段一样。

　　——所以不要气馁，你有天分，只要度过了这个坎，也一定会获得成功的。希望我们两个能够成为好朋友，互相鼓励，一同前进吧。

　　——莫名其妙说了这么多打扰你了，晚安，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大大总共发了八条，其中好几条明显是达到了字数限制才不得已分了段，光是看这些文字，就像是能感受到大大温柔地笑着坐在电脑前。叶梓来来回回看了五六遍，恨不得将这些话全部背下来。

　　他又想起那个莫名又冗长的怪梦，这些私信竟与他梦中的大大出奇得相似，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了那是一个预知梦，即将从此开启光明坦荡的成功之路一般。

　　眼角的泪水不知何时已然干涸，叶梓随意地抹了抹后，忽然开始放声大笑。

　　他说不清此时的心情如何，有激动，有高兴，还有“贵人”来得如此突然所带来的不知所措，但结论是什么根本不言而喻。

　　他叶梓，会带着大大的期望继续努力，为了不让他失望，更为了不让自己失望，终有一天会达到自己最期望的位置。

　　思至此，他点开输入框，把自己思考了很久的回复郑重地打上。

　　——我不会让大大等太久的，同样的高度，我会比你更快达到。

　　【梓曰·完】